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重溫《天下無賊》感而作

如果有人做了一輩子的善事﹐忽然卻要做惡事﹐大約大禍不遠了﹔如果有人做了一輩子的惡事﹐忽然卻要做善事﹐恐怕死期將近了。反常行爲有若人生的回光返照。純惡純善可比之於純黑純白。純白色固然極易沾染污點﹐純黑色同樣極易沾染污點。因爲在純色上點綴的污點總是那麼得顯眼。卽使所謂的「白璧微瑕﹑不掩其瑜」﹐但總是「微瑕」耿耿於懷。由於不斷重復致使「微瑕」漸漸地銘刻於心﹝注一﹞。這也是世人的無情之處。而佛家的「放下屠刀﹑立地成佛」改成「放下屠刀﹑立地涅磐」或許更合實情。積惡難爲善﹐除非他已經做好了「早聞道﹐夕可死」的準備。同樣﹐積善難爲惡。若有人已經習慣了做善事﹐做起惡事來恐不免扭捏笨拙﹑易於敗露。所以﹐老實人最好還是老實做事爲人的好。

純粹行善及純粹作惡的的「純人」皆不易爲。行善有年卻因小過而污名不亦悲乎﹝注二﹞﹔作惡多時偶因行善而畱迹豈有幸理﹗不如隱之。故大善者﹐不以行善爲務﹐只若「過路神仙」般無心而作﹑去畱無意﹑量力而爲﹐有行善之實而遠行善之名﹔大惡者﹐不以作惡爲樂﹐時損人或利己﹐卻常彰善名以自欺﹐可謂「衣冠禽嘼」﹑「欺世盜名」者也。

勸善者言﹕積善之家有餘慶﹐積惡之家有遺殃。果如是乎﹖果當如是乎﹖豈不聞「好人不長命﹐禍害遺千年」﹖遇善不能助﹐逢惡不能制。是無勸善之功而有幸惡之實。況善惡之前後牽連﹐更有勸惡之嫌﹐因無果報於現世也。故﹐我以爲「積善之家不蔭惡子孫﹑積惡之家不禍賢子孫」﹝注三﹞才是法制社會所應追求的目標。

注一﹕世上至少有兩種有效的加深記憶的方法﹕一是努力地嘗試記住它﹐一是努力地嘗試忘記它。但是﹐只有一種有效忘記的方法——想都不想。

注二﹕卽使如佛家﹐有人素食爲生﹑偶因一絲葷腥而敗一世修行的故事並不稀罕。何以顯佛之寛大爲懷﹖

注三﹕駁後世報應說﹝摘自《後西遊記》﹞﹕若說今世無罪遭刑﹐足以報前世之冤孽﹐則善惡之理何以能明﹖若今世仍使其犯罪致戮﹐以彰善惡之不爽﹐則前世之冤愆終消不盡。況前世又有前世﹐後世又有後世﹐似這等前後牽連﹐致使賢子孫終身受惡祖父之遺殃﹐惡子孫舉世享賢祖父之福庇﹐則是在上之善惡昭然不爽﹐在下之善惡有屈無伸矣﹗恐是是非非如此遊移不定﹐不只足開舞文玩法之端乎﹖